生活在别处的兰波

Move forward like seasons.

吼吼街飞行 by 阿波&阿摩

第三章

摔了跤,他才懂悟,他比他的梦更沉,从此,他爱上使他跌倒的自身的重量。

——勒韦尔迪《被伤害的空气》

赛洛就是那个死缠烂打获得他们友谊的吼吼街男孩。世界上任何死缠烂打都有浪漫主义和英雄主义掺杂其中。赛洛为什么非要跟佩内洛普,格蕾塔做朋友呢?因为他觉得佩内洛普是镇上最漂亮的女孩。他相信佩内洛普的一切。既然佩内洛普选择格蕾塔做好朋友,那他也要跟格蕾塔做好朋友,就是那种可以晚上提一打啤酒去做客的好朋友。

赛洛当年的死缠烂打招数至今在吼吼街是一段佳话。他做出的举动包含但不局限于:偶尔陪格蕾塔从书店回家;在两位女孩生日时送上妈妈亲手做的巧克力蛋糕;每两周去佩内洛普家义务修剪草坪(修剪水平暂且不提);送了格蕾塔一套菲茨杰拉德作品全集(在书店一直磕磕巴巴说成菲拉杰茨德);陪两位女孩逛街,一路帮忙拎包……

每当遭受打击的时候,他在校园里一看到佩内洛普微笑或者大笑时的酒窝就觉得可以坚持下去。他是一个真正的唯美主义者。最后格蕾塔在他生日时送了《三个火枪手》,而佩内洛普送了他一个自己用过两次的打火机。赛洛不抽烟,为了这个打火机,他偷偷抽过两根。

佩内洛普的酒窝对赛洛来说是神圣的凹陷。如果可以选择墓地,他想要被埋在佩内洛普的酒窝里。他并不知道荷尔德林是谁,但荷尔德林曾经准确道出赛洛在一个下午所作出的重大决定时的原因和心境。

荷尔德林有这样一句诗:

因为一个脆弱的容器并非总能把它们装盛,
只是偶尔,人能承受全部神性。

赛洛无法再承受佩内洛普的神圣性。即使佩内洛普送过他打火机,递给过他啤酒,苏打水,也为他绽放过酒窝。但所有的日常举动仍无法将佩内洛普从赛洛心中的神坛拉下。赛洛的脆弱就在于他意识到自己的普通和美的神圣性,这两者之间永远无法划等号。但这正是将赛洛同那些吼吼街男孩区分开的因素。人都是一样自卑,有的人流露,有的人用骄傲自大来遮掩。赛洛在那个下午决定放弃佩内洛普。就在那个时刻他成为美的殉道者,不过墓地并不是佩内洛普的酒窝。

赛洛还是一样爱佩内洛普。但就让神是神,凡人是凡人吧。说起为什么他会在几年后爱上格蕾塔,他也不清楚。可能是小城里你认识并有好感的女孩就那么多,也可能是他还没遇到让他怦然心动的男孩,也可能是时间让他们像朋友,像父女,像母子,像姐弟,像兄妹,像夫妻。

爱是一种顿悟的话,的确有那样一个时刻赛洛发现自己爱上了格蕾塔。这在他心里就跟当年爱佩内洛普一样肯定。他把这个发现视为秘密,随后又把这个秘密交给了格蕾塔。但格蕾塔不确定自己对赛洛的心态。这次来达里奥,她也想跟佩内洛普聊一聊这件事。但似乎佩内洛普还没有力气来关心她的事情。佩内洛普有神圣的酒窝,而她的情绪,在格蕾塔心里则是神圣的迷宫。

赛洛也深爱佩内洛普正是她想接受他的原因之一。她不能忍受,也想象不了自己爱着一个不了解佩内洛普的人。她觉得她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佩内洛普,起码精神永远同在。

而佩内洛普此时此刻在洗手间已经不淌泪了。她蹲坐在马桶上,盯着卫生间里最大、花纹最漂亮的蜘蛛网发呆。
她又想起格蕾塔和妈妈一样认为她自己照顾不好自己。
可是我就是这样的人呀,为什么要给我压力呢。我不想,我不想在格蕾塔来的时候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我不想骗格蕾塔我已经成功戒烟,我什么都不想,我就想维持现状。
人怎么可以光凭借一点就下结论呢?
她早上起来眼都没睁开就开始抽烟这不假,屋子里永远乱糟糟一片也不假,卫生间打扫的次数屈指可数也不假。
这就意味着她照顾不好自己吗。

佩内洛普,一个抽烟酗酒的24岁低血糖女孩。
认为自己把自己照顾的很好。

她又突然笑了起来。嘿!我和亲爱的格蕾塔见面啦!我得和她彻夜畅聊,和以前一样。

“格蕾塔?我们来阳台聊天,别躺着了。”佩内洛普大声嚷嚷。
回过神的格蕾塔闻声走到阳台,隔着卫生间的门陪着佩内洛普。

“你恋爱了吗?我刚刚就问你了,你总是这样突然发呆,真是气死我了。”佩内洛普又点了根烟,佯装抱怨,她现在快活得要命,对格蕾塔的感情生活充满了好奇。
“我正想和你说,赛洛向我表白了,你觉得怎么样?”
“我的天啊,你一定要找咱们镇上的男孩儿吗?而且赛洛以前追求过我,他还是咱们的好兄弟,他非要搞自己的朋友不可?”
“别把赛洛说得好像那么饥不择食。”
“而且你们谁都没和我说过这事儿!也太不够义气了。他什么时候向你表白的?”
“就上周的事。”
“你答应了吗?”
“我还在考虑。”
“老天!我还和他上过床,你确定你要考虑他吗?”
“这件事你可没和我说过。”
“那我现在说了。”
“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啊。”
“我是说上床,这你也可没和我说过。谁不讲义气?”

嗯......什么时候的事呢?
佩内洛普安静了好几秒,格蕾塔说不准她在发呆还是在回想。

“我想不起来了!这么屁大点事谁记得!”
好的,她刚刚真的试图回想这件事,格蕾塔叹了一口气。
“上床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上床什么都不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性冷淡!”
“既然上床对你来说什么都不是,你为什么要强调你和赛洛上过床?”
“我只是觉得上床也许对你来说有其他意义,你知道的,”佩内洛普脚有些发麻,她从马桶上起来,跺了跺脚,“我想让你好好考虑他。我们不一样,我爱你,我想让你快乐。”

这个事可不能让我感到快乐一点,格蕾塔又叹了口气。
“佩妮,上床对你来说什么也不是,赛洛和你上过床这件事对我来说同样。”
“真的?”
“真的。我爱你,佩妮。”
“我也好爱你哦,格蕾塔。那你现在考虑得怎么样?你要和赛洛正儿八经恋爱吗?一个不认识菲茨杰拉德的男孩?”
“不认识菲茨杰拉德不是原罪,亲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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